带着一身疲惫和绝望回到家,天己经黑透了。寒风呼啸着从屋顶的破洞灌进来,屋里冷得像冰窖。二丫缩在灶膛边的小板凳上,借着灶膛里微弱的余烬取暖,小脸冻得发紫。
“哥”看到林寒回来,二丫怯生生地叫了一声,声音带着颤抖。
林寒看着妹妹冻坏的样子,再看看这西处漏风的破屋,想起李书办的刁难,那三卷要命的《洪武礼制》,还有自己掏钱买纸墨的窘迫,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几乎将他淹没。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土墙上,指关节瞬间破皮渗出血丝。
“哥!你手!”二丫惊叫起来,扑过来抓住他的手,小嘴对着破皮的地方使劲呵气。
林寒看着妹妹焦急的小脸,那点愤怒瞬间被更深的愧疚和心疼取代。他不能倒,他倒了,二丫怎么办?
“没事。”他抽回手,声音沙哑,“饿了吧?哥给你弄吃的。”
晚饭依旧是稀粥,米粒少得可怜。林寒把自己碗里的米粒都拨给了二丫。二丫默默地吃着,不时偷眼看看哥哥阴沉的脸色,不敢说话。
吃完饭,林寒点起灯油。昏暗的光线下,他拿出那卷需要抄写的《洪武礼制》——这是他从县学藏书楼借出来的,押了廪生腰牌才借到。又拿出自己仅剩的一点钱买的劣质纸墨。纸很薄,墨很淡。
他铺开纸,拿起笔,手腕因为白天的过度劳累还在微微发抖。看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,他只觉得一阵眩晕。十天,三卷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!
他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静下心来,开始抄写。每一笔都沉重无比。时间一点点流逝,灯油在一点点减少。手指冻得僵硬,写几个字就要呵口气暖一暖。眼皮越来越沉,头一点一点的。
二丫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睡。她搬了个小凳子,挨着林寒坐下,拿起一件林寒的旧衣服,借着那点微弱的灯光,笨拙地缝补起来。她不说话,只是安静地坐着,偶尔用小手搓搓冻僵的脸颊。
灯油终于燃尽,屋里陷入一片黑暗。林寒叹了口气,放下笔。才抄了不到半页。
黑暗中,二丫摸索着靠过来,冰凉的小手抓住林寒的手腕,声音细细的:“哥冷睡吧”
林寒反手握住妹妹冰冷的小手,把她往自己身边拢了拢。黑暗中,听着屋外呼啸的寒风,感受着妹妹单薄身体传来的微弱暖意,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鼻尖。
这日子,真苦啊。苦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可怀里二丫轻微的呼吸声,像黑暗里唯一的一点光,微弱,却固执地存在着。他不能放弃。为了二丫,为了那每月六斗救命的廪米,为了不再受人随意拿捏他必须熬下去。
黑暗中,他摸索着把妹妹冰冷的小脚揣进自己怀里,用体温焐着。明天,还得去面对县衙的冰冷,还得去抄那该死的旧档,还得想办法弄纸墨,还得熬那三卷《洪武礼制》
路还长,天还没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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