昏黄的油灯光晕在低矮的石室墙壁上摇曳,如同垂死者的脉搏。霉味、尘土、劣质灯油燃烧的刺鼻气味混杂在污浊的空气里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颗粒感。苏晚的意识从深沉的黑暗和劫后余生的虚脱中缓缓上浮,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铅块。
痛。全身无处不在的酸痛,如同被拆开又重新拼凑。被神狱戒强行抽取生命精气的枯竭感,像干涸的河床,从骨髓深处透出来。但最清晰的,是覆盖在她手背上那温热的、带着生命搏动的触感。
她猛地睁开眼!
视线还有些模糊,但昏黄的光线下,祁湛的脸近在咫尺。他依旧侧身躺着,面对着她,双眼紧闭。昏黄的光线柔和了他过于锋利的轮廓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安静的阴影。他的呼吸均匀、平稳,不再是那种令人心碎的断续,而是属于沉睡者的安稳节奏。
夜枭莺的目光几乎是贪婪地落在他微微敞开的衣襟下——那里,心脏的位置。光滑的皮肤,带着健康的血色,只有几道淡粉色的疤痕如同浅浅的印记。骨链?光点?那噩梦般的痕迹……真的消失了!掌心下传来的,是清晰有力的心跳,一下,又一下,透过温热的皮肤,如同生命的鼓点,敲打在她几乎枯竭的心湖上。
狂喜的余波让她身体微微颤抖,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。她小心翼翼地、几乎是用指尖在确认,沿着那温热的胸膛轻轻移动,感受着皮肤下肌肉的纹理和骨骼的坚实。是真的……他真的回来了……从那无尽的冰冷和扭曲中……
巨大的疲惫如同温暖的潮水,再次温柔地包裹住她。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可以放松片刻。她轻轻呼出一口气,身体放松下来,只想沉浸在这份失而复得的安宁里,哪怕只是片刻。
就在这时——
覆盖在她手背上的、祁湛那只温热的手掌,极其轻微地……动了一下。
夜枭莺的身体瞬间僵住!连呼吸都屏住了!她猛地抬眼看向祁湛的脸。
他的眼睑在昏黄的灯光下,极其轻微地……颤动着。长而浓密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,不安地抖动着。紧接着,他那英挺的眉头,一点点地……蹙紧。不是痛苦,更像是一种陷入深沉梦境、被无形之物困扰的挣扎。
“唔……”一声极其低沉、带着浓重鼻音的呻吟,从他干裂的唇缝中逸出。这声音不再是之前那种破碎的、非人的嘶吼,而是属于一个刚刚从漫长沉睡中苏醒的、带着迷茫和不适的……人声。
他的眼皮,在剧烈的颤抖后,如同推开千钧重门,极其缓慢地……掀开了一条缝隙。
露出的……是一双漆黑的眼眸。
如同浸在寒潭中的黑曜石,深邃,却带着初醒的茫然和一层挥之不去的、浓重得化不开的疲惫。瞳孔在昏黄的光线下微微收缩,适应着光线,眼神涣散,没有焦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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